收到一紙求救明信片,而帶上了所有工作用具,開車前往里斯本。在《里斯本的故事》裡,八成紀錄的都是錄音師菲利浦這段風塵僕僕的旅程。

《里斯本的故事》是導演文・溫德斯在葡萄牙里斯本拍攝的電影。調性溫和、敘事輕慢,在故事的進行過程中,我們幾乎感受不到故事的進行,取而代之的,是傳遞給觀眾更多公路、城市、聲音與人所帶來的風情;不論是在前往里斯本的路途上,還是到了里斯本後短暫的迷途,最後住進了好友菲德利希的住處。導演將這些看似不重要的情節放大、呈現,並給予了觀眾更多、也更深入的休憩時間。

・「遍尋不著,樂在其中。」

菲利浦來到里斯本,並循著地址找到菲德利希的住處;不過在菲德利希的住處什麼都有,就是沒有人。這位導演寄出了求救明信片,在好友來到這個地方想要幫助他的時候,他離奇地消失了。這是《里斯本的故事》中,最為有趣的核心──尋人不著,卻尋見了很多樂趣。

菲利浦佔據了他的工作室、他的床、代替他陪伴那些孩子,還每天晚上讀他的佩索亞詩集。菲利浦一邊尋找這位消失的導演,一邊在里斯本收集著各種聲音。不論是人們談論、街道空氣聲、海邊浪潮,他在尋找菲德利希的同時,仍然四處蒐集聲音。他與這些最自然的聲音為伍,也最明白這些聲音是電影的靈魂;尤其當他在好友住處遇見合唱團,被女伶的歌聲所征服時,這段旅程即使遍尋不著菲德利希,也已經讓他獲得了很棒的附加價值。

戀愛、城市的聲響、愛好攝影的孩子們,在這段日子裏面填充了菲利浦的閒逸。找不到菲德利希,菲利浦仍然儘可能地繼續進行工作,他走訪了城市角落、探聽著城市最細微的聲音,伴隨著佩索亞留下的線索,輕鬆也愉悅。

或許因為知道好友原先在大家眼中就是個奇怪的人,找不到人的緊張氣氛,漸漸的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嚴重,導演巧妙的將尋找不到好友的懸疑氣氛,在數十分鐘間轉化成一種對城市的享受、恬靜自適,因此形成了本片舒適感的核心,一種舒適的漫遊感。

・追逐者與潛逃者

在這部片中,佩索亞是一條又一條的線索,每一天的朗讀,都是一步步的揭示菲德利希──這位潛逃者的心境。藝術是唯心的,在時代與技術的變動之間,菲德利希對於現況的改變不能視若無睹,他在這座城市、在這巨大的變遷之輪下,四處流浪,為了自我的藝術不斷的對抗未來。然而,他寂寞的心靈仍然意識到了這個世界,並非世界放逐了他,而是他害怕改變,試圖放棄這個世界。

在有意識的情況下,菲德利希,作為藝術與辯證的潛逃之人,他仍然送出了求救訊號,那一切無法出自他手的、缺一不可的藝術靈魂,便由菲利浦這個追逐者替他帶來。當菲利浦漫步於可親可愛的里斯本時,同時追逐著菲德利希留下的蜘蛛絲,並且將他抓回這個世界。

轉動的攝影手柄,是菲德利希為藝術而生存的證明,同時也是他最害怕消失的關鍵行為,這位驚惶失措的導演在每一次轉動攝影手柄的時候,便感受到了這世界的美麗,然而他卻無法永遠轉動手柄,只要他停止轉動,他所認知的藝術、他所擁有的生命,就會如同仙境裡的柴郡貓一樣,突然的消失無蹤。但菲利浦並不認為。他在見識了菲德利希的寶藏之後,留下了故友最棒的訕笑,然後抓回了這位迷途導演,原來,這位迷途羔羊,從一開始就只是希望被安慰而已。

電影從未拋棄他,只是他逃避了電影。

綜觀《里斯本的故事》,全片運用輕鬆、緩慢的步調,來述說電影技術變遷的沉重當代,雖然非常衝突,卻令人感到舒適,除了沉醉在那一些浪漫的插曲中,我們仍然充分感受到菲德利希拍攝了一堆垃圾影片的徬徨;姑且作為博君一笑吧!我們從他複雜而沉重的徬徨裡被簡單抽出,留下了對電影的熱愛,直到如今。

關於作者:嚴非

筆名嚴非,本名鍾宜龍。來自台北,三十有三。 興趣繁多,喜歡寫作、繪畫、歌唱、運動,性格乖劣,荒唐不羈。 愛好鬥爭,從物理上的格鬥,到鍵盤上的筆戰,只要有意義的我都參與;說話直接,第一句經常是玩笑,不正不經,若與我相處長久,容易生厭。 粉絲團文章全是想發就發,不一定是甚麼醒世哲學,但若身處黑暗間,你會有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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