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侍神令》劇照。 圖/IMDb

在國際上一向以「戰狼」自豪的中國,長期以來一直都有著以黨為尊的榮譽感,不論是在外國機場大唱中國國歌,又或者在旅遊時神氣到不可一世的態度,「中」國一直以來都用「世界中心點的角度」在看待一切。不過,在細節中仍舊可以窺見中國疲弱的的自尊心;而當我們從娛樂文化去談論所謂「中國式」的風格時,許多特點便一目了然。

線上串流平台在疫情時代下,對娛樂習慣造成了強烈衝擊,不僅影響戲院票房,更影響了許多人觀影的媒介及時間。作為當前市佔率爬升最高的OTT平台,Netflix製播了無數節目,且因地制宜的政策使其在世界各國都有不錯的收視表現。不過,各國Netflix製播的節目並不一定都能換來好的收視回應。在Netflix上面,近期有兩部作品《侍神令》及《陰陽師:晴雅集》,都是日本文化風格的改編作品,後者更是日本作家夢枕貘的系列小說改編而成。

濃厚日本風味當然是賣點之一,然而在我們看見的作品裡面,《侍神令》和《晴雅集》都非常巧妙地融合了日本與中國的文化元素,雖然比起日本式的陰陽師系列,這兩部作品更接近中國所盛行的仙俠風格,但電影中呈現的風格美學及術法運用還是有相似之處。

而日前在網路上又看見即將在中國上映的《神隱少女》,找來配音員拍攝系列宣傳海報,配音陣容彷彿成為偶像劇陣容,除了俊男美女來詮釋角色以外,在釋出的內容裡看不見其它亮點。事實上,俊男美女演繹仙俠角色的傳統由來已久,早期《仙劍奇俠傳》風靡中國的時代,俊男美女的搭配就已經是必要套路。

中國《神隱少女》找來知名演員配音。 圖/微博

有機會越做越好的中國影視,敗給了「高大上」的追求?

提及Netflix上面的陰陽師系列,主要是因為中國腔的台詞、仙俠感的對話,配上日本風格的服裝和原著,讓人產生了非常強烈的印象。先論《侍神令》,美學設計讓人感到真實與虛幻交錯,且世界觀趣味,單純以奇幻故事來看,已超過《畫皮》1、2集的感受;陰陽師系列改編的電影風格成熟不少,雖然仍有進步空間,但仙俠與日本文化的風格結合穩定且完成度高,是相似作品中令人稱許的。而《晴雅集》的劇情有情感的鋪陳、也有同樣的文化融合感,一樣令人感受到成熟。

但當我們去探究電影細節,不難發現演員與劇本僵死的關係。千篇一律的仙俠感對話,並沒有因應劇本而作調整,你看著這部電影,就像在看《花千骨》、《狄仁傑》或者《仙劍奇俠傳》一樣。而一味強調俊男美女的選角也讓角色形象僵化,沒有高矮胖瘦、沒有太多性格呈現,扁平的角色甚至因為時間被壓縮而不如劇集般來得立體。

演員必然追求顏值、服裝必然追求華麗,這種「高大上」的選擇不僅僅表現在選角等細節,從部分運鏡及特效的呈現也可以看見這種低質的高大上設計,燃燒的刀劍、飛濺的元素屬性,只要注意細節,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低品質的中國仙俠遊戲。而這些細節堆積起來的結果,就是讓頗具深度的劇情、人物淪為中國式的商業電影。

《陰陽師:晴雅集》劇照。 圖/IMDb

從改編電影,看見中國越發細緻的「文化侵略」

中國的世界觀是獨立於全球的。就如同「中」這個字一樣,在中國人的眼裡,中國就是世界的中心,身為天下大國,中國自然必須參與所有他們想參與的。例如好萊塢電影裡總是會出現亞洲面孔,有些角色即使沒意義也會被安插其中,中國一方面用各種手段「購買」臉面,一方面自己生產作品,鞏固國內民眾向心力。全世界首當其衝的台灣,許多背後有中資的電影就一定要有台北101和中國地標、台灣明星和中國明星,用以加強「兩岸一家親」的印象。

但這並不是唯一。如果以陰陽師系列的改編作品而言,其實有更多空間可以思考中國在影視方面所進行的「文化侵略」。那麼他們對於他國文化是「喜愛」,還是想要「佔為己有」?若要思考這個問題,可以從中國長久以來的「山寨」習慣開始。

中國長年被譽為盜版天下,許多版權問題在中國無法被解決,而這些山寨技術當然也是其進步的動力,中國永遠能在技術上緊追他們所模仿的任何產品。舉例而言,用中國方式拍一部香港電影,你可以感受到強烈的「不香港」,然而陰陽師系列的改編帶入了成熟度極高的仙俠風格,讓日本原著的作品呈現出無違和的精緻度時,是否成為一種「文化侵略」就成為了一個值得思考的方向。

說文化侵略是否太過?從事件觀察,我們可以知道的,是這些在電影或音樂中被融入的文化,一方面在中國不時引起抵制,一方面卻總是無法真正阻止中國人民熱愛這些文化。從過往經驗看待,中國政府所限制的必然是他們顧忌的,中國政府所接納的必然是他們想利用的。

如《海賊王》賀圖出現台灣國旗,《鋼之鍊金術師》作者荒川弘在舊作《raiden-18》中影射了偉大領導人,這些動漫作品常見的「辱華」行為都無法徹底根除中國人對日本動漫文化的熱愛;韓國偶像團體的花美男形象更是席捲中國娛樂圈,在許多中國節目都可以看見女星男星的韓風打扮,顯然主流電視表演也已淪陷。

這成為了大國最大的矛盾之一,為什麼中國人民總是在追他國的當代文化潮流,而外國人喜愛的中國,都是那些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出現以前就存在已久的傳統文化?也難怪人們到現在看到中國政府推廣的電影,不是《花木蘭》就是《哪吒》這樣的文化老本。

長沙的航海王官方漫畫大展。 圖/中新社

啃老的巨嬰:文化資產的負面變態

對於文化資產,保存與發展有著巨大差異。部分國家甚至無法對文化資產做到很好的保存,而經歷文化大革命摧殘的中國,體認到文化即國力的事實以後,不斷從自己破壞的碎片中尋找歷史,將之拼湊、試圖昇華,但保存下來的卻只剩下文化空殼。

換言之,文化作為黨的傀儡,是侵略、宣傳的工具,卻沒有被真正實質保存,因為欠缺質量,文化本身的深度難以作為民族向心力而運作,因此政府需要不斷宣傳,穩固人民心中的民族主義,深刻地體現了文化深度的向心力不足。而四書五經仍被目的性地保存,禮教造成的迂腐間接形成了現代社會的集體無知,成為了中國近代文化的核心。

自身的文化吸引力不足,中國民眾的「文化欽羨」不斷轉向國外,即使是網路長城也擋不住大眾對外國文化的嚮往。但一邊是黨、一邊是喜好,於是在大眾的屈就下,中國式的文化核心融合了他國的文化表象,成為了現今我們常見的中國式文化常態:帶有強烈中國特色,永遠為黨說話,無法低調,言行舉止都要求大江大海的情境風範,就像中共建黨100週年上的口號「請黨放心,強國有我」。

而中國政府深諳文化戰略的部署,在對台對港的文化戰略上細心且多變,卻始終無法找回自我的文化深度,比起文化的形塑,中國卻更像是善於破壞文化的永遠迷失者。

於是,當我們回到問題,中國是熱愛這些文化、還是想要佔為己有?答案呼之欲出。中國人民不僅熱愛外國文化,更希望能夠內化成自我的文化,因為自己的國家沒有這樣的文化深度或吸引力,讓大眾產生如此熱切的文化追求;但是在一整個封閉的狼窩之中,異議者是危險的,明哲保身成為了首要選擇。文化在這樣的惡性循環下,不僅沒有達到保存的效果,更朝負面方向產生質變。

7月1日,中國共產黨建黨100週年慶祝大會。 圖/歐新社

小結

從電影的改編到文化缺失,再談到自尊心的缺失及對外文化的嚮往,中國整體社會就像是個壓力鍋,政府不斷阻擋著人民的思想進步。在限制過多的環境下,人民的及文化的發展強烈受限,卻無法隱藏這股憧憬。

除了對自己國家的文化認同感需要靠政府宣傳提升外,對外國當代文化潮流的吸收,幾乎像是乾燥的海綿般迅速。有趣的是,這個現象也存在於台灣,雖然略有不同,但在文化的主體性上都有強烈缺失,而偌大中國與彈丸般的台灣,卻同時缺失了自我的文化主體性。前者因為不合時宜的文化核心及歷史破壞而失去自我文化認同,後者因為屢屢更換政權而尚未形成完整的民族意識;就如同你很難聽見有人喜愛當代中國文化一樣,當談到台灣當代文化時,我們的印象輪廓仍然是模糊的。

這就像台灣影視圈的腐爛情況長久未見改善,文化層面的推動仍力有未逮,除了喜歡國外的文化,如何找到屬於自我的文化認同、資本,恐怕都還是一個長遠問題。而中國的現況提供了一個借鏡:我們可以學習、發展,但卻不能讓屬於自己的文化淪為空泛的殼,在文化發展上,電影、電視、任何藝術都應該找到自己的路。

相對於中國人對國外文化這份「不能說的背叛」,現階段的台灣並沒有做得更好。「當代台灣」的文化印象是什麼?凝視熱愛他國文化的中國,再回頭來看看同樣愛追求跟風的台灣,恐怕這是當前的文化政策還無法解決的大哉問。

「當談到台灣當代文化時,我們的印象輪廓仍然是模糊的。」 圖/法新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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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於作者:嚴非

筆名嚴非,本名鍾宜龍。來自台北,三十有四。 興趣繁多,喜歡寫作、繪畫、歌唱、運動,性格乖劣,荒唐不羈。 愛好鬥爭,從物理上的格鬥,到鍵盤上的筆戰,只要有意義的我都參與;說話直接,第一句經常是玩笑,不正不經,若與我相處長久,容易生厭。 粉絲團文章全是想發就發,不一定是甚麼醒世哲學,但若身處黑暗間,你會有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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